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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ing posts from April, 2018

可悬酒肆

与「荣宝斋」由制作《用心》二字的木版水印而结缘,在二○一七年底于他们的北京展览厅举行了我的行草展,获大家爱戴,全部售罄。再接再厉,二○一八年的春天,又在香港的荣宝斋再来一次。 为了求变化,我向香港荣宝斋的总经理周伯林先生提出,不如与苏美璐一起举办,周先生表示赞成,展名顺理成章地叫为「蔡澜苏美璐书画联展」。 苏美璐和我的合作,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三十年,连她的英国儿童书籍出版商也觉得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当今她在国际间的名声甚响,《纽约时报》记载过:「苏美璐作品充满光辉,每一幅都像日出时照透了彩色玻璃……」 她的插画获得无数奖状,尤其是一本叫《Pale Male: Citizen Hawk of New York City》的,描述纽约的老鹰如何在石屎森林中骄傲地活下去的,图文并茂,值得收藏。 好莱坞奥斯卡影后Julianne Moore的儿童书《我的母亲是一个外国人,但对我不是My Mom Is A Foreigner, But Not To Me》,也指定要苏美璐为她插画。 这回联展,我自己六十幅文字,选了她六十幅图画,都是以前我写过的文章中出现过。我每次看自己的专栏时,先看她的画,总觉得画比文字精采,当今各位有机会买到一幅。 至于我的字,看过师兄禤绍灿先生之前举行过的展览,各种中国字的形态都精通,数百幅字洋洋大观,实在是大家。我越看越惭愧,只能用我写惯的行草作字,其他的大篆小篆和钟鼎甲骨等,一概不通。 能够有机会做展览,也拜赐了我在其他方面的声誉,尤甚饮食界,有很多人要我替他们的商店题字做招牌。我是一个商人,见有市场,就坐地起价,最先是几千块一个字,渐渐涨到一万,接着就是翻倍,一翻再翻,当今已是十万人民币一个字了。 餐厅通常以三个字为名,共收三十万,对方也是商人,也会精算,花三十万买个宣传,不贵也。所以越来越多人叫我写,看样子,又得涨价了。 本来书画展都有一个别题,像绍灿兄的叫为《心手相师》,如果要我选一个副题,我一定会用「可悬酒肆」四个字。 的确,我的字都是游戏,尤其自娱,在写题下款时,很多书家喜用某某题,但是我买得最多的,是「墨戏」这两个字。对于我,每一幅都是在玩。 也许是抱着这个心情,我可以放松自己,写自己喜欢的句子,绝对不会是什么「圣人心日月,仁者寿山河」那么古板,也不会「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那么玄...

美璐近況

苏美璐来电邮,说会来香港,这一下子可兴奋了,向她建议:「不如顺便开个画展?」 「兴趣不大。」她回答:「这次主要是来陪父母。」 画家不喜欢开画展的,大概也只有苏美璐一人。 苏美璐父亲苏庆彬先生为了完成他老师钱穆先生的遗愿,花了五十六年心血把《清史稿全史人名索引》一书整理出版。对于一般人来说只是两本很厚的人名记录,但对历史研究者,是多么珍贵的资料! 是的,尊师重道在那一辈子人是生活方式,当今虽然说被遗忘,但苏老先生这次来港,一方面是见证此毕生心血的出版,另一方面是看看他的学生,苏先生在新亚教学数十年,学生们邀请老师,已把那两个星期占满了。最后苏美璐在早上送父母回美国,她乘晚上的飞机回英国,临出发前,我们在机场的美心餐厅静静地聊了一会儿。 「还要坐多少小时飞机才能回到家?」 「这里到伦敦十几个小时,再由伦敦飞爱丁堡,从爱丁堡坐大船到Shetland大岛,再换小船,到另一个小岛,才算回家。」 苏美璐的家,是小岛上一间两百多年的老屋,她说基磐用大石堆成,古木的建材,也能够抵挡住风雨,有一位宠爱她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女儿,人生满足矣。 她的丈夫是苏美璐在英国留学时的绘画老师,苏美璐也算尊师重道的。 「小岛上有大街和商店吗?超市呢?」 「什么都没有,如果能说是像超市的,是一间杂货店兼邮政局,和西部片中看到的差不多,从我家去可以骑单车,但我多数是走路,二十几分钟。」 「那等​​于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是,还有很小型的工业,那就是我们的沙甸鱼罐头厂,我一直鼓励他们把海里的藻类拿来卖,对健康很好,我们一直吃,所以全家什么毛病都没有。」 「那么神奇?叫什么?」 「叫海藻黑胶,英文是Fucoidan。」 「我一定要买些来试试。你先生Ron呢?每天在岛上除了作画之外,还做些什么?」 「他拿了你给他的iPad,在网上学打鼓,学得兴起,每天要花上几个小时呢。」 「哈哈,女儿阿明呢?」 「阿明也在网上学音乐,当今有Skype教学,学生们可以在网上选了他们想学的科目,很多老师的背景都放在网上,选中了之后交学费,老师就可以通过摄影机拍下来上网,学生可以单对单地向老师学习,科学发达,真是好事。」 「从你寄来的照片,阿明学的是小提琴吧?」 「是同样的小提琴,但不是violin,而是fiddle。」 这令我一头雾水,...

给苏美璐的信

美璐: 意大利的假期度得愉快吧。你的千金阿明从小就跟你到处流浪,看惯名胜古迹,长大后眼界一定很高。先生好吗,旅行时还作不作画? 写这封长一点的倍给你,目的是向你报告我协办的「虞公窑特展」。 地点在香港铜锣湾的中央图画馆,一共有五个展厅,我们租了两个,做出五天的展览,租金并不贵,加起来每天平均一万多一点点。 展厅供应展板,方便给艺术家们挂画,灯光也齐全,天花板上一排排的照灯,要多少有多少。工作人员看了艺术家们的作品之后,更加尊敬,处处合作得很好。 这次一共准备展出两百件作品,但是最后决定把一个厅弄得很空,另一个厅则摆满,有个对比,所以才放了一百二十件左右。 空的那个厅,我们从近二十呎的天花板上挂下四幅大字,是曾氏兄弟的哥哥曾力用篆书写的大悲咒。离开墙壁十多呎,用六枝灯打背光,加上黄色的滤光纸,大悲咒的前面摆着一座他们的精心作品千手观音,参展者一走进来便会给那股大气派慑住,走近观音像,看着那安详的微笑,再绷得紧紧的表情,也会融化。 本来想请一位专门搞展览陈设的设计家来帮助,后来发现曾氏兄弟与我的沟通极好,一切由我们三人共同设想,也足够应付,故作罢。 在这个经济低迷的今日,有人买艺术品吗?这是一个大问题。作品不卖的话,艺术家怎么生存,又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展览会之前有很多人泼冷水。一些有经验的举办单位告诉我,做了六个月的宣传,开幕那天只来了十二个人。交易都是亲朋戚友的捧场,一个展览能推销七八件,已是骄人成绩云云。 我却对这次的展出充满信心。第一,他们兄弟的作品,是我在内地看到的很少数的「真」、「美」和「趣」。有了这三个字,一定有爱好者。 观音像、各种人物陶瓷雕塑之外,另外有一种极吸引人的东西,那就是船木家俬。 发现这种材料,也很偶然。曾氏儿弟终于有能力买自己的房子,要用什么家具?正在烦恼,有天在海滩散步,适遇潮退,露出一副如恐龙巨骨的木船残骸。木头造型之美。深深令弟弟曾鸿着迷,他请人把沉船打捞回去,在他们烧窑的工作室中把木头起钉打磨,然后尽量根据原来的形状做出桌椅和各种休闲家具自用。 船的木头当然选最坚固的来做。考据起来,很多是南洋的坤甸木,密度极高重量十足,一般木头扔进水中,都会浮起来,只有这种沉了下去。而把那么重的木头建成船后又能浮于水面,也近奇迹。 木船用久了,总会腐蚀,处处穿洞,修补到不能再修补时,...

苏美璐画展

去年这个时候,苏美璐悄然来港,主要是为了庆祝她爸爸苏庆彬先生花毕生功夫编制的《清史稿全史人名索引》出版,连同妈妈和弟弟们,一齐在香港团聚,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 临送她上飞机回苏格兰小岛时,我向苏美璐说很多读者对她的家族想有多一点认识,问她有没有兴趣出版一本苏美璐家族的书,她说她母亲一直有这个心愿,我便向出版社提出,一拍即合,《珍收百味集》一书由此诞生,由苏妈妈何淑珍女士撰写,苏美璐插图。 经历过六七十年代香港生活日子的人当然感到亲切,像人造花、制水等日常细节,到当年盛开的红颜色莲雾,都很亲切地​​陈现在眼前。 这是一本多么珍贵的历史见证,还有绝对的艺术价值。从她母亲的口述,苏美璐一笔一笔地画了下来,比看黑白照片更有诗意。 为了令更多的读者接触到此书,特地为她安排了一个画展,让大家可以看到这一百二十幅的原画。要筹备一个画展不是易事,首先是选场地,本来讲好的一个商业画廊,先说要抽二十巴仙的佣金,后来再提出在十四天的展出期间,另收十五万港币的现金,令我们感到十分头痛。 好在皇天不负我们这些有心人,好友郭翠华介绍了民政事务专员黄何咏诗太平绅士,她认为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画展,帮助我们挑了好些场地。 最后决定在西边街的「长春社」举办,是一间文化古迹资源中心,文化保护建筑物,很适合画展的主题,地方虽然偏僻了一点,但由西营盘港铁站走过来也很方便,这一区又新开了不少有品味的餐厅,渐渐形成另一个潮流人士的集中点。 地方选好了,那么裱装的镜框呢?十多年前我替苏美璐在中央图书馆开了一个画展,展出她多年来为我插图的原画,全部卖光。当年只在香港开一次和澳门开一次,澳门的选址是在龙华茶楼,苏美璐更是喜欢。因为只有两地的画展,所以画的镜框可以用很厚很大的木头,但这一个《珍收百味集》画展,香港皇冠出版社的老总说香港展出后,可以到星马和大陆的各个大都市再展,这么一来,非得在镜框上动脑筋不可。 我认为愈简单愈好,简单到用两片塑胶片夹起来就是,搬运起来非常方便,我把这主意用电邮告诉了苏美璐,她也赞成。 那么得找人来造,大热天时,郭翠华和我汗流浃背,在湾仔的裱画店一间间询问,比较价钱,结果找到一家专造塑胶框的,店主说用四颗钢头把塑胶板框住,这是一般常见的做法,我认为太过普通,又无美感,要求改用另一种形式。 「啊,那么有一个人你可以和他商量!」他说。 结果...

《往食只能回味》序

在二○一六年九月,我们一班人为苏美璐举办了一个画展,地点在很偏僻的西营盘古建筑保护的「长春社」,为期一个月,结果正如所料,要来的人总会来到,每天人头涌涌,是近年来最成功的一次画展。 一共有一百二十幅画,是苏美璐为她母亲写的新书所作的插图,由五六十年代的黑白,逐渐进入彩色,见证了香港的历史,也写尽了她们一家人的亲情。图画比旧照片更有诗意,非常之精彩,现在国内各大城市都来邀请她重展。 苏美璐说她喜欢的是那些在平板电脑中作的黑白画稿,我说没有问题,只要她储存在「手指」就是,在画展中我弄来了一部大型电视机,插入「手指」,便能把她从五六十年代到现在的各张画稿一一呈现给前来参观的人看,两种视觉享受都齐全了。 平板电脑的风格延续了这次《往食只能回味》一书的插图,用黑白粗犷的线条记录苏美璐小时候吃过的东西,也是我们都试过的小食,我想每一个人都会在文字和绘画中找回各自片段的回忆,感到非常之亲切。 苏美璐一生为其他人作画插图,这次更难得的是以自己的文字来表现,最初的构想是由她们兄弟姊妹共同创作,各自写出大家记得的食物,来纪念父母亲养育之恩。后来各人因事忙而少了参与,由苏美璐一人兴致勃勃地写了下来,这点在书中后记的那篇详细地叙述。 苏美璐本人清清秀秀,高高瘦瘦,一副不吃人间烟火的样子,想不到她小时是个贪吃的肥妹仔,文章中的裹蒸糉、蚝油豆、合桃蛋糕、崩大碗,有些现在还能找到,有些已经消失,至少味道已不一样了,从她的文字中,可以想到当年的美味,为什么会一直吃,吃到发胖为止,另一方面,又能看到无限的唏嘘。 图画中的形象和风格,与她替我作的插图完全不同,在平板电脑中的画稿作风,更加纯朴天真。我问她今后会不会改变作风,完全用这种方式创作?她回答道也许今后画肥妹仔时,才会维持。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风格,苏美璐作画一向严谨,在一张又一张的画纸上起稿,最后才开始绘图,她认为自己太过浪费纸张,平板电脑能够帮助她解决这个问题。 平板电脑就像铅笔和钢笔,一样是工具,举一个例子,她最近跑到贝壳工厂去写生,那里又湿又冷,当然不能架起画架作画,有了平板电脑就有无限的空间,把整个工厂画进去都行,只需按几个掣就能放大或缩小,怎么改动都不必换另一张纸。但是她认为如果今后不用纸张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不希望有一天看不到纸张。 这件事令我想起多年前,我们的书信来往用的是传真机,在日新月...

苏美璐問答

苏美璐在欧美插图界声名越来越响,各报纸杂志争着做访问,有的甚至老远地跑到她居住的小岛,真是难得,在众多问答之中选了数则,𢑥集起来,节译如下: 问:「你喜欢用什么画具作画?」 答:「我多数用水彩,有时也用彩色铅笔。划粗线时,我用一枝又肥又胖的德国笔,名字叫『颜色巨人』。」 问:「彩色或黑白,有没有特别喜欢?」 答:「儿童画都是梦,用色彩色多,;画人像是现实,就用黑白。」 问:「你有什么忠告给年轻的插画者?」 答:「画一本儿童书,就像拍一部电影,你必须仔细挑选角色,有时自己也要扮演说故事。如果你是一个好导演,你必须把故事讲得通顺,而且要让观众猜不到结果。」 问:「当你作画时,有没有预定是画给那一个年龄层的读者去看?」 答:「没有分别。我看到的所有儿童都是大人,而所有大人都是儿童。」 问:「你在那里定居?」 答:「我住在一个叫Cullivoe的地方,那是苏格兰北方的Shetland的一个小岛。 」 问:「你可以告诉我怎么走上插图这一条道路上的?」 答:「当我离开Brighton学院时,我有缘份遇到了一个经纪人,他问我喜欢什么故事来绘画,我那刻想到安徒生童话的《皇帝和夜莺》,因为我觉得这故事很有中国味道,结果他说服了英国的出版商Francis Lincoln为我出版了这部儿童书,之后我为杂志和广告作画多年,直到我遇到了Jack Prelutsky,他叫我为他的诗集作插图,接着我便集中精神在儿童书这方面了。」 问:「如果有读者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去那一个网站找最好?」 答:「www.meiloso.com/wordpress。」 问:「你有没有去学校做关于插图的讲座?发生过什么趣事?」 答:「在Shetland这个岛上,有父亲把职业传给儿子的传统,我上次去岛上的一间小学演讲时,有个学生问我当我死后,可以不可以把插画这门职业传给他。」 问:「有什么未来的计划吗?」 答:「我自己有一家叫So& Co Books的出版社,这是全英国最北部的出版社,我们已经出版了两本书,由Janice Armstrong写文字,我自己插图,我们的第三本书想写一个岛上的巴士司机,驾着车旅行到古时候去。」 问:「当你为一本书做插图,是怎么开始的?」 答:「...